第二百二十九章 谁的故事_不如皇妹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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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谁的故事

  这一场雪落了仅仅半晚,积下薄薄一层,如同给地面洒了层糖霜似的,第二日太阳刚冒出个头,那雪便逐渐融化了。

  但对于楚颖这冬日久旱的地方倒是难得的甘霖。

  孙骁昨夜就披了层毯子睡下,后半夜冻得牙齿都在打架,但营帐里头没有棉被,只好多加了张毯子硬捱。

  一早醒来,他连忙去外头打了套拳,这才暖和了身子。

  迎着渐渐热烈起来的日头,他哈口气,准备去巡视兵营。

  这时他手下的副将突然找了过来,说在大营门口抓住个卖艺的瞎子,只要看了他舞蛇,就必须得让别人给一百两银子。

  关键是他开头鬼鬼祟祟的,怕是废帝余孽派来的奸细!

  孙骁听罢,一拍脑门,连忙问道:“你们将人怎么样了?”

  “抓起来了!”副将十分骄傲的回答。

  “你这狗崽子!那是神医莫辕风,是殿下的大恩人!殿下不是寻了他许久了!”说着,孙骁便给他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这……”副将颇为委屈的揉了揉大腿,“咋们也不知道神医是这副德行啊……”

  “抓便抓了,你们去好好赔罪!再把他老人家当贵客待!知道吗?”

  “是是是。”副将连声应下,这才退身。

  孙骁见人离开,也立即往帅营赶去……

  而主帅营这头,估摸着时辰,戾风便托着碗粥,以及一碗乌黑浓稠的药候在营帐外头。

  听见里头传来响动,他便在左右守卫掀帘后走了进去。

  谢予迟还是穿着昨日的一身銮金黑袍,盔甲就挂在他床榻旁的衣架上头。

  眉眼深邃,棱角锋利,周身因方才得烦忧而显出戾气,高挺鼻梁下的唇如纸张般单薄苍白,但唇边小痣依旧昳丽。

  此时他端坐在榻上,只手扶额,好看的眉头皱得死紧。

  又做梦了。

  这梦还无比荒诞。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白狐,踏行在冰山雪原上,腹中饥饿无比。

  于是他捕杀了一只兔子,极为血腥地将它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后才吞咽下去。

  但是这远远不够,对于他颇为庞大的体形来说。

  于是他继续走着,寻找下一个猎物。

  不知走了多远,便闻到了空中淡淡的血腥味,略一抬眼便望见个洞窟。

  野兽的本能告诉他,这出血量定是个大猎物。

  于是他潜着身子缓缓靠近。

  待离那洞窟不过十几尺的距离时,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期待的猎物。

  是个人,他有些失望。

  就算成了野兽,他谢予迟也没有吃人的恶性,谢予迟便想着离开,可当他看见那人身下满是血渍,还是艰难的爬行之时,突然便来了兴趣。

  可是稍微一靠近,对方便发现了自己。

  都怪他的尾巴,毛茸茸一大团,摇起来太过显眼。

  于是他索性直接靠近那人看个仔细。

  哦,是个女人,长得好看的女人。

  这女人看见他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今他有些失落。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吃兔子时弄得满是血渍,这才明白对方害怕什么。

  于是他用自己的狐狸脑袋颇为纠结的想了想,最终在地上的雪里打起滚来。

  待将血渍从雪白的毛上除净,他才敢继续靠近女人。

  他不知自己为何变得有些奇怪,几乎是本能驱使着自己去亲近她。

  这女人病得很重,又满身伤痕,他难以置信的想,自己竟然很喜欢她。

  狐狸表示喜欢的方法很简单,所以他径直去添了对方的……唇。

  谁知这女人竟然打了自己!明明他都没有嫌弃她一身病伤!

  但是他又委屈又痛恨自己心软,但就是舍不得将她如何,只是下意识思考如何取悦她。

  接着作为狐狸的谢予迟便来开始用人的思维去打量对方。

  穿的这般少,她会怕冷的。

  所以他试探性地去碰她,一身还算厚实的毛皮将她围住,最后再用尾巴充当取暖的被褥。

  嗯……看来碍事的尾巴尚有用武之地。

  他有些自豪着想。

  然后他便看着渐渐放下防备的女人在他身边熟睡。

  受了狐狸的恩惠必须报恩,否则就要受到诅咒的。

  梦里的狐狸是有自我意识,作为谢予迟这个人,也作为一只狐狸。

  他觉得,应该让这个女人报恩,最好是嫁给狐狸。

  这个想法刚浮现出来,谢予迟的意识便慢慢模糊,直到现在莫名其妙地醒来。

  “主子,可是头痛了?”戾风将药递了过去,小心询问。

  “并未。”谢予迟放下手,满脸阴沉。

  这梦魇似乎三月前才开始纠缠着自己,具体到某个节点,便是在晋雍西境那一战。

  他还记得自己假死脱身前往晋雍寻找边防布阵图,似乎是无功而返,又被晋雍军追杀,胸口中了对方主帅睿王一箭,后来被带着楚颖军队及时赶到的戾风救下,这才得以返回楚颖。

  这些当然都是他从邵皇后口中得知的,至于自己去寻边防布阵图的过程,他却是一点记忆都无。

  经过查验,他在晋雍停留将近半年之久,为何他却独独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之事?

  “主子,药快凉了。”戾风出声提醒。

  谢予迟瞥一眼身前黑乎乎的药,眉头皱得更紧:“伤已好尽,为何还要喝?”

  “这是治您内伤的,莫神医解了您幼时落下的毒,但这毒藏得久了,还需喝药根除。”

  对,他幼时被谢乾,也就是现今的楚颖废帝下了药,原以为将自己毒死才丢出皇宫,没想到他命硬,最后还是通过习武活了下来。

  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他竟碰到了神医莫辕风,还能得他救治。

  既然再次将命捡了回来,还是好好留着。

  毕竟事到如今他都未能将兵符找回。

  谢予迟微抬手,将药接了过来,一口饮尽。

  戾风收拾了药碗,便将粥给谢予迟端了过去,正在这时,孙骁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

  “殿下,属下有事要报。”

  “入。”谢予迟应声。

  孙骁大步流星走进营帐,喜色流于言表。

  “殿下!莫神医找到了!”

  谢予迟闻言,搁放在榻上的手捏紧,神色微动:“何处找到的?”

  “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说完,孙骁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兴许,他老人家是没银子了。”

  “要不,咋就直接送他老人家几百两银子?”他试探询问。

  “不必,我亲自去向他道谢。”谢予迟淡淡回答,随即站立起身。

  只是这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响动,说话声似乎十分杂乱。

  他掀开帘子出去看,便见到提着个花篓的莫辕风被前呼后拥地走了过来。

  挨着莫辕风的兵汉子见着谢予迟出来,立刻收了讨好的笑意,绷紧了身体站定。

  “去去去!都滚回去!”孙骁见谢予迟自一大清早便心情不佳,恐有人触了他的霉头。

  那些人听罢立刻麻溜地转身跑离。

  见人离开,莫辕风将他的闺女“娇娇”当下,拱手朝着谢予迟行礼。

  “见过楚颖太子。”

  “神医多礼了。”谢予迟同样俯身回以一礼。

  莫辕风听着这话语用那有些熟悉的语调说出,表情有些复杂。

  这人同幽州城出现的那位是同一个人?原先还威胁着自己,如今倒是毕恭毕敬起来。

  “三月前得您救下性命,未曾报答,而且您还为楚颖解了血狂之症,两项大恩无以为报,若您有何需要,尽可开口。”

  “这报恩嘛……我倒是有个想法。”

  莫辕风摸了摸下巴,眯眼瞅着身前之人:“要不,咋们进去说?”

  谢予迟怔了片刻,随即笑道:“好。”

  似乎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谢予迟便并未阻止戾风同孙骁跟了进来。

  只见莫辕风将竹篓放在地上,用空洞的眼神左顾右盼,又绕着营帐内转了一圈。“太子殿下的药没有断吧?”

  “按照神医吩咐,未曾断过。”谢予迟回答。

  莫辕风没有说话,而是朝着谢予迟几人的方向负手而立。

  “我所想要的报酬,就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听一个故事。”

  谢予迟闻言,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仅仅只是让他听一个故事?这神医……当真是不同寻常。

  他面上波澜不惊,只道:“神医请讲。”

  莫辕风轻轻挑眉,开口问:“太子殿下手摇处,如今可还有一枚滴水状的碧玉?”

  “并无此物。”谢予迟浅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摇头,淡淡答道。

  “原来如此。”莫辕风掺了银丝的眉缓缓一皱,倏得又立即散开。

  他只手负后,面色不改地觑向对面几人。

  “那我便开始了,这故事途中殿下若有疑问,可向我提出。”

  未等谢予迟应声,莫辕风便缓缓开口:“这故事着实牵扯复杂,并且,还涉及这血狂症解药。”

  营帐中的三人敛声屏气,静候着莫辕风接下来的话。

  “血狂症由药物而起,这源头便是婆罗国。”

  刚开个头,谢予迟便心中一紧。

  “婆罗医术结合了巫祝之术,在某些治病方面有另辟蹊径之法,二十多年前,婆罗境内有位医师,为解族内突然爆发的鼠疫,潜心研究治疗之药,就在他闭门不出,对外界充耳不闻的研制时,半年转瞬即逝,而鼠疫也被祝司寻出法子克制住。”

  “这位医师心有不甘,便拿着费劲心力制出的药给族人服用,果不其然这药十分有效,不仅对鼠疫药到病除,而且还能治好其它诸多杂病,于是族人将他奉为神祗一般,地位甚至超过了大祝司一职。”

  “可后来他慢慢发现,服过这药的族人不约而同的出现血脉偾张,狂躁之状,甚至活活咬死了其他族人。”

  “为了挽留婆罗,婆罗长老们命祝司将服用此药之人集中一处,活活烧死,又一气之下将此药师逐出了婆罗。”

  莫辕风微微仰头,缥缈的目光似也随着口中所述溯回到了往昔之时。

  “离了婆罗,这药师也明白他所制药物其害之深,便将所有已制成的药同原料一并毁了,但不知为何,两年前此药重现于世,后来发生的事,你们也便悉数知晓。”

  “那解药……是您自婆罗带回的?”孙骁摸了摸脑袋,出声问。

  “自然不是。”莫辕风忽的神情倨傲,那模样仿佛瞪了一眼插话的孙骁。

  “制成这药的人都无计可施,所以解药是我研制出来的。”

  “当然,如何制成的此物,就是我要讲的这个故事了。”说到这里,方才还满脸自负的莫辕风便神色凝重起来。

  “话说晋雍有一女,身份尊贵,地位不俗,却与你们楚颖男子相爱。”

  莫辕风正式的故事刚开头,戾风便知晓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他知晓三月前太子中箭后,莫辕风这般及时的出现便不是偶然,加上他救人之后又匆匆离开,直到一月后带着解药重新出现。

  仿佛就像按照着计划一般。

  戾风怀着心中疑问,继续听了下去。

  “那女子的爱人,便就在三月前西境之战中,由于女子身份原因,其叔父以她父亲长兄为挟,令她背叛爱人,而她在无奈之下也就顺从了其叔父的命令。”

  “当然,导致她下定决心的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其叔父告诉她,若她不肯,他便用血狂之药对付楚颖军队。”

  “我也听闻过此事。”谢予迟忽的开口:“在那一战中,晋雍曾对楚颖士兵使用仅凭吸入便可引发血狂症的药,可这药似乎并无效用。”

  “这药的确是假的。”莫辕风扯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可那女子毫不知情。”

  见戾风忽然脸色发白,莫辕风继续开口:“她为了救下心爱之人,主动求我尽快研制出解药,可我其实隐藏了一个秘密。”

  “解药不是制不出来,但需要试药对象,而她,就拥有那个世间唯一的药人体质。”

  莫辕风掩饰眼底哀色,压低了声音:“她的药人体质与我徒儿渊源甚深,早些年间,她曾同我徒儿一同流落至蒙汉,当时她被蒙汉人下了毒药,生命垂危,我徒儿年少不更事,竟将血狂之药给她服下,后来他们二人逃离,那女子意外进入天山境内,在极寒的环境下奇迹生还。”

  “我不知到底是她先前服下的毒药,还是因为极寒的环境,才致使她并未产生药物副用,也就是血狂症,但她的体质的确抑制了血狂。”

  “在那女子的逼迫下,我无奈说出了事实,她未有迟疑,立即提出试药之请。”

  回想起那一月,莫辕风忍不住心悸。

  郁烨本就多病缠身,靠着一口药续命,却硬要坚持试那对她身体伤害极大的药。

  那时她将对准谢予迟的箭射出,手便抖地不成样子,面色死一般惨白,似乎是一路流着泪走回来,她泪眼斑驳,颤着声跪在自己身前。

  “求你,去救他。”

  后来得知郁广冀还是对他们用了药,郁烨更是如死灰般,一度曾想过自缢而去。

  于是莫辕风将一切全盘托出,出于私心,他隐去了她是药人之事。

  但郁烨是何等聪明,她忽的想起自己曾因救阿囚而沾染过血狂病人的血,却没有发病,就连本身治病强身的作用都未曾起效。

  接着她便知晓自己就是那绝无仅有的药人。

  莫辕风不愿拿她试药,但架不住郁烨以死相逼。

  她拿着剑置于脖颈,言之凿凿:“若你不让我试这药,我便立即血溅于此,但你若是让我试,我尚且有一线生机。”

  无奈之下,他便开始让郁烨试药。

  这过程中,为了尽快研制出解药,本需几月的药剂用量,郁烨几乎都是成倍的服用。

  她日夜不息,如此害怕吃药的她,却在试药时未曾走过一丝迟疑。

  那药剂的初始副作用是巨大的,郁烨吃下之后要不是整日整夜的发高烧,要不就是浑身产生尖锐刺骨的疼痛。

  一碗药尚且如此,更不提几十碗入体后的折磨。

  她烧得神志不清或是疼得无法忍受之时,常常咬破了下唇都未吭一声,只是双手将她腰间挂着的墨玉取下,放在手里攥得死紧。

  有时不堪忍受,也会情不自禁地低喃出谢予迟这三个字。

  只是当时无论她如何呼唤,他都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意识朦胧间,脑中又会不断回想起长箭没入胸口那一幕,于是似箭穿透自己的心脏般,胸口处的痛感异常深邃清晰。

  那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尽管双眼不可视物,但之后的情形莫辕风却仿佛历历在目:“后来,她嗓子被药坏了,身体各处出现因长久试药而引起的药纹,更不妨说她本就虚弱的体质,再遭受这般折磨,解药终于制出,她却已至穷途末路,吐血久久未止,我无意间按上床榻,触手一片湿濡,侍女告诉我,她吐出的血几乎染红了整条被褥,往后几日,她卧于床榻,濒临气绝。”

  “可我怎么让她这般死去!明明上天对她有这么多不公!”

  莫辕风置于身后的双拳紧握,眼瞳中气愤与痛苦交织纠缠:“我倾尽毕生所学,用上一切能续命的罕药,只为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听到这里,谢予迟盯着对方,问:“那名女子,最终救下来了吗?”

  “你说呢?”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静默半响,谢予迟忽的轻轻一笑:“神医有枯骨逢春,起死回生之能,定是将人救回来了。”

  见谢予迟眉目之间的淡然,以及他唇边的笑意,莫辕风目光决然,眼神透露出的讽意再也潜藏不住。

  明明知晓谁都不曾有错,可他仍旧接受这人理所应当的冷静自持。

  “是啊,医者医病不医心,她那副壳子,我当然是能留在这世上的。”

  说完这一切,没等众人反应,莫辕风便默默提起地上的竹篓,缓步朝外走去。

  “故事已完,打扰诸位了。”

  孙骁见状,率先跟了上去,待走出营帐后,他离莫辕风始终两步之遥,迟迟不敢上前。

  “孙将军有话要说?”莫辕风倏然出声,但并没有停下脚步。

  “我……”孙骁欲言又止。

  踌躇良久,孙骁揉了揉鼻子,才小声开口:“这故事,我听着越来越寒心,您说未来某天这女子,还能跟咋们楚颖那憨货重聚吗?”

  莫辕风微微顿足,轻声叹息道:“这世上的事,有哪几件是我们能左右的呢?”

  与此同时,谢予迟的营帐中似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至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没了声音,戾风才转身向谢予迟作揖。

  “属下先行告退。”

  谢予迟没有应答。

  大胆抬起眼,戾风发现谢予迟面容沉静,似若有所思,便决定不再打扰他。

  他垂眸,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在掀起帐帘之时,戾风突然停了下来。

  “主子向来对待何事都淡漠处之,但属下好奇,这莫神医口中的故事,能否令您动容?”

  谢予迟看向垂下的双手,长睫微颤,眼神晦暗不明。

  “您该动容的。”

  留下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戾风放开帐帘,毫不迟疑地离开。

  这时,偌大的营帐中,只留下静立在原地的谢予迟。

  他怔然望着展开的双手上,赫然出现几道深裂的掐痕。

  不知何时,他眼角涌上陌生的酸涩,指甲也深陷进肉里。

  死死盯着掌心渐渐渗出的血渍,谢予迟冷白的脸上阴沉愈深,他挪开视线,隐去了眼中转瞬即逝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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