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参商遥望_不如皇妹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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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参商遥望

  理好外袍后,谢予迟将怀里的圆玉拿了出来。

  这是一块和田墨玉,坚致温润纯漆黑如墨,色重质腻,纹理细致,玉的正中央勾刻描画成一个繁文佑字。

  下方以丹红流苏装饰,同玉色泽碰撞,肃穆危险而又魅惑诱人。

  将玉握在手里,谢予迟推门而出,预备邀郁烨外出赏灯。

  只是当院中一抹火红撞入自己眼中那刻,谢予迟怔立在原地。

  她穿着嫁衣。

  是为了他穿上的嫁衣。

  都说嫁衣需得在烛火酒晕下看的最夺人心魄,可冷光月色浸入丝锻红线中却是温柔。

  郁烨周身纤瘦,嫁衣却是无比贴合,大致看来,袖口腰封没有过多缀饰,唯刺绣精致勾出祥云瑞华,衣摆上纹着抬爪静立的青翠越鸟图案缓缓垂地。

  她指尖微红,双手持着橙黄色的烛笼,听见推门声响,便侧目望去。

  对上谢予迟深沉目光,郁烨有些别扭的挪开眼。

  婆罗国的婚服是墨绿合装,半袍围身,所以她只能寻件红绸衣物细改,好在这里的姑娘都很亲和,听她提及嫁衣,便热络起来,纷纷帮她赶工缝制。

  可是相比楚颖的正统婚服,还是差了些,结合晋雍婆罗样式蹂杂,定是奇奇怪怪的。

  “不……不好看吗?”郁烨握紧了烛灯持柄,轻声询问。

  几步向前,谢予迟将人搂进怀里,抚摸着她发顶。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佳人绝代,可堪嫁吾为妻?”

  郁烨莞尔,“聘礼何在?”

  缓缓贴至白皙小巧的耳廓,谢予迟浅笑出声。

  “楚颖万顷疆土,数百城池,可否为聘?”

  “尚可。”

  轻吐两字,郁烨推开谢予迟,定定望着他的脸。

  “不过今夜郁晚晚嫁你,只求一盏灯吧。”

  说着,她将手里的一盏递于他手。

  谢予迟笑意更深,顺势牵过郁烨的手朝外走去。

  注意到她手里还有一盏,他不解发问:“还有一个是谁的?”

  “白柘。”郁烨坦荡答话。

  一瞬间的功夫,谢予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愁云惨淡,原本因笑意微扬的小唇痣也垂落下去。

  察觉身侧之人情绪波动,郁烨噗嗤一笑:“白柘于我不过是挚友相交,而且这灯是他托我给他心上人挂的。”

  他脸色舒展开来,于是接着问:“他的……心上人?”

  “你不是见过,婆罗的女王殿下。”

  谢予迟微愕,他从未想过白柘竟将心思掩藏这般严密。

  不过细想下来也是正常,一个婆罗祝司掌管祭祀需得了断尘欲,一个婆罗女王需得终身侍奉雀鸣楼的那颗神树,阻断他们的绝对不只是身份。

  不知不觉间,他握住郁烨的手愈发收紧。

  余光瞥见郁烨手下那灯,暖色光晕从薄纸间透出,而那灯盏底端似有两个黑墨小点。

  仔细一看,才发现上头写的是参商二字。

  谢予迟缄言,并未再多加询问。

  祈愿节除了家家团聚赏月观星,便是出游前往雀鸣楼挂灯。

  传闻只要将愿望写在灯盏上,挂在雀鸣楼上,无论什么愿望,只要神树就选中那盏灯,那么灯上的愿望就一定会被实现。

  被神树选中的那盏灯也会保持不灭。

  但每次祈愿节,最终也只会留下一盏长明。

  两人踱步来到雀鸣楼下,人已经络绎不绝,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情意绵绵的爱侣,无一例外,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

  他们活得随意,却也敬畏信仰。

  这就是婆罗国,没有外界的勾心斗角,没有疾病蔓延,也没有战争灾祸。

  微微撇眼看向自己的手背,郁烨想,同远尘避世的他们相比,自己在京雍浊流洪途中浸染太久,这层皮下恐怕是肮脏的。

  “晚晚,你在想什么?”谢予迟看郁烨出神,便问道。

  郁烨摇摇头。

  仰头看向楼上星点密布的祈愿灯,她转头笑笑:“上去吧。”

  谢予迟说,他会将他们两人的灯挂得最高,神树会最先望见他们的愿望。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顶楼下的一处吊脚飞檐上。

  刚上了两层楼,谢予迟便制止住了郁烨抬脚的动作。

  “怎么了?”郁烨不明所以。

  “晚晚,你我相遇至今已过两年。”

  “嗯,粗略算来,应是两年。”

  看着谢予迟沐在灯色的温柔侧脸,郁烨不知他话中之意,便顺接过他的话头。

  “我们一同跨上两楼,便是过了两年。”谢予迟继续道。

  似有所感,郁烨明白他突然的稚气行为,于是轻笑一声,看向上方:“这楼共有十二楼,你是还要我好好再陪你十年?”

  但她这幅孱弱又病塌塌身子,能挺过十年吗?

  她忽得有些凄哀的想。

  “不对。”谢予迟说着,竟一把将郁烨抱了起来。

  “这一楼共十三阶,十层共一百三十阶,一阶一年,原来的可不算,从今往后,你还欠我一百三十年的光阴。”

  郁烨抱住他的脖子,无奈道:“我又不是老妖精,哪能活到那般年岁。”

  “晚晚是谪仙落尘的仙子,怎么会是妖精呢。”

  “你见过走两步就咳嗽吐血的仙子?”

  见到郁烨故意噎他,谢予迟便将人抱紧,走向红木台阶处。

  “有我在,你便能一世安愈。”

  一步一阶,他走的极为缓慢凝重,好似真的在跨越着光年岁月。

  周围目光聚集,皆是艳羡,更多的还是祝福之意。

  抱起郁烨之时,他细细掂量一番,发现她居然比初入婆罗时变得更轻了。

  侧目看向怀中之人,谢予迟眼中似有千万心绪牵扯缭乱。

  他想,要是尽快将一切平息便好了。

  “看着我作甚?”郁烨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谢予迟感受颊边传来的温热触感,勾唇轻笑:“晚晚好看。”

  红意染了耳垂,郁烨蓦然松手,将头贴近他灼热跳动的胸口,细声呢喃:“若是可以,我想让你长长久久地看下去。”

  她闭上眼睛,任由这人身上传来的温暖笼罩自己,将她冰凉苍瘦的身躯一点一点捂热,但清醒的意识告诉她不可贪念这种令人安心的温度,也由不得她贪念。

  未用多时,谢予迟便抱着她直抵顶楼之处。

  将郁烨慢慢放下,谢予迟再次接过她手里的灯。

  稳定身形,郁烨环顾四周,接着走至楼口处,从梁柱上取下一支孔雀翎,蘸取婆罗特有的红墨,重新走到谢予迟身前。

  “你来写吧。”郁烨递笔,扬起头,四周灯火在眼眸中摇曳。

  “好。”

  谢予迟接过,便只手捧住祈愿灯,未加思考便开始动笔。

  早在几日前他便想好了数十个愿望,无一例外都是同郁烨有关,他首先想到是许愿她的腿快些痊愈,后又存有私心的想要愿望也能让自己参与其中。

  于是他一一剔除,逐个推敲,终于定下最终的愿望。

  在谢予迟题字的功夫,郁烨怀顾四周,发现抹熟悉的身影。

  她今日换上一身逶迤袭地的深绿长裙,肩上点缀几片用绸缎精绣的银线绿叶,长发用一柄木簪轻束。

  杏眼缓阖,瓷白肌肤光泽如玉。

  她俯瞰楼下景香,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

  郁烨想了想,低下头对谢予迟道:“你且先写着,我想看看那头夜景,去去就来。”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

  闻言,谢予迟笑笑:“好,我等你挂灯。”

  “嗯。”郁烨轻应一声,提着手里余留的灯走向婆罗王上驻立的凭栏处。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旁人靠近,手握在栏杆上,微微欺身,好似在数雀鸣楼上的祈愿灯。

  “参见王上。”

  郁烨出声,让她小小地惊愕一下。

  “你是……伊萨姆带回来的女子。”她看着郁烨的脸,思索片刻便开口说道。

  “嗯,我叫郁烨。”

  “原来你便是他口中的阿烨。”当她说出这话时,郁烨明显感到她露笑的表情有一丝局促牵强。

  “对。”郁烨故意应下,偷偷观察着对方神情。

  只见她微微点头抿紧了唇,眼眸黯淡,抬眸仔细瞅着郁烨,似在左右打量,垂下的手绞紧了衣袖。

  “他的眼光,向来就是好的。”仿佛叹息一般,她说话的声调几不可闻。

  尔后,她朝郁烨勾唇微笑,姿态涵养无可挑剔。

  “他曾说要舍去祝司一职,寻个新娘回来。”

  “原来是真的……”

  这下换做郁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出了一点差错?

  郁烨掩唇轻咳一声,声音平缓道:“想必王上误会了。”

  她轻轻退身,指向不远处的谢予迟。

  早就题完字的谢予迟现在原地等着郁烨,他看郁烨走向婆罗王上之后,便知晓她恐怕是替人做传灯使者去了。

  盯着郁烨纤细娉婷的背影,谢予迟想,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将嫁衣穿的比晚晚还要好看。

  这回瞧见郁烨正指着自己,便笑意融融地举着灯向她招手。

  郁烨自然看到了他那副呆呆的模样,于是微红着脸道:“那个举着灯的傻子,便是我此生唯一。”

  听完郁烨的话,婆罗王上这才知晓自己误会了,于是笑着出声致歉。

  “二位鹣鲽情深,倒是天作之合。”

  几句话攀谈下来,郁烨认为这位看似难以靠近的女王殿下倒也平易近人。

  忽然想起自己手里的东西,便立刻将手里的灯递给了她。

  婆罗王上盯着她手里的灯,眼神由惊讶慢慢趋于平静,却没有伸手接过。

  “此灯是伊萨姆给您的。”郁烨解释道。

  看着对方目光逐渐飘忽,脸色也愈发纠结犹豫起来,郁烨凝思半响,便出声道:“这是白柘给参商的祈愿灯。”

  “他说,愿参商岁岁如意,年年平安,顺意一生。”

  此话一出,只见对面的人瞳眸颤动,双唇嗫嚅,那样坚硬牢不可破的端正表情竟也会露出一道道裂缝。

  “我原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做祈愿灯了。”

  婆罗王上转过身,双手平放腹前,继续看向栏外一片祥和喜乐的景物。

  “白柘与参商自幼相识,其父辈便是至交好友,于是两家想亲上加亲,便为二人定下亲姻。”

  “婆罗一族避世安度数百年,得益于神树佑护,所以我族必须挑选一女作为神树的侍奉人,侍奉人,同时也就是婆罗之王,需得终生守洁,以清白之躯侍奉神树。”

  “至于参商……”她忽的噎住,笑容苦涩:“仅仅就在白柘参商完婚的前夜,便为神树择中,成为众人眼中无比崇敬仰慕的侍奉人。”

  “白柘想带着参商逃走,逃离这个为外界向往称赞的乌托邦,可最后还是被长老们发现,他们带领着族人围堵在出口,以逃脱神谕的罪责扭绑了他们的父母,在他们面前将父母活活打死。”

  她略微停顿,继续道:“至爱双亲血淋淋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是无声的惩戒,悲痛无奈之下,参商选择了使命,背叛她与爱人许下的诺言,至于白柘,他本应收到责罚,但前任祝司心软救下了他,作为自己接班人培养。”

  听人语调淡然的将整个故事叙述完毕,郁烨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城内。

  如今郁烨眼中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以及人们脸上的笑意盈盈,都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血雾。

  也许她早该明白,无论身处何处,都有人活得不易。

  “阿烨姑娘。”王上转过身,朝着郁烨缓缓伸出手。

  “如果你也认为参商能得到原谅,就将这灯递给我吧。”

  郁烨因她这动作停愣片刻,忽得粲然一笑,抬手将持柄放入对方手掌当中。

  “自这灯制成伊始,参商便被原谅了不是吗?”

  握紧手中的灯柄,那名为参商的婆罗王上也舒展了面容,她掩去眼角点点泪渍,同郁烨相视一笑。

  “好了。”郁烨持手而立,“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这便要向王上告退了。”

  “慢着。”参商忽然制止了郁烨的动作。

  “今晚多谢你送灯于我,无以为报,且让我为你卜上一卦,如何?”

  郁烨有些犹豫,谢予迟已等了自己很久,而且她本就不信这些,却又不忍拂了对方好意。

  “去吧,晚晚。”谢予迟突然上前,自然搂住郁烨的肩。

  “能得婆罗王上亲自卜卦,实乃万幸。”

  参商朝着谢予迟微微颔首,算是见礼,收回视线前,她忍不住多看了谢予迟两眼。

  “那……好吧。”郁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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