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废土没那么废
时间：距离当前故事的三个月前，新兵排清剿亚曼托地堡，南北泽遭遇第五地球事变的一个月后，联邦第九舰队群集结之前
地点：第三太阳系，地铁地球
【侦测到符合目标特征的引力波反应，已确认为冲击点引擎信号】
三号地球，内太阳系水星轨道的上空，空间管理局的太空城内闪电一般完成了对轨道上空信号的分析。这座圆环罗盘状的建筑内有飞船在起降，依稀能认出是形制改换过的雷鸣级无人飞船，像蜜蜂一样从这座巨大的巢穴内飞出，它们是卫兵，也是引导员，拱卫着水星与近太阳轨道中间的虫洞加速站。
“已与锡拉空管局完成匹配，确定此次大规模虫洞跳跃由一号地球工研部，银龙阵列船团发起。各单位按照15号方案行动，引导远征队进入地月航线。”
在太阳的光辉间，一个个扭曲的黑影正在缓慢成型。尽管与恒星相比这一异常甚至无法用肉眼看到，但它成型的速度却相当之快。人联已经将太阳系的天文数据摸了个透彻，3号地球的太阳也如曾经的锡拉一般修建了戴森云系统的前身，环日加速器阵列，并且利用环日加速器进一步打造了星门的低配替代品，也就是在那即将生成的虫洞附近为其提供支持的加速站——嘛，虽然不若星门能够瞬时到达，但至少也将虫洞航行的准备时间减半了。3号地球距离人联中心锡拉约22光年，已经属于文明的边缘地带了，放在ueg这几乎是治外之地。
但如今的人联，把这里视为国门。
也得以如此，才有了密密麻麻在这片空间中绽放的虫洞。有多少？一个两个，最后数到了整整三位数的虫洞，它们每一个彼此相距数十公里，并且膨胀的大小也不一，有的不过百米，而有的直径急剧膨胀到了五百米并还未停止——当虫洞展开完成便只能持续零点几秒的稳定，所以就在其坍塌之前那对人来说几乎是瞬间的时间里，深空间好像凭空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三百米长的龙王鲸，五百米长的须鲸，八百米的海格力斯——你能在人联境内见到的一切型号的运输船都在这里出现了。这样的规模令人叹为观止，并且每一艘船上都有一道银龙徽记，端的是好大的手笔，不愧是人联最强大的工业中心，这样一支船队不夸张地说完全可以完成一次对一个主星系数十亿人一个月的补给，如今却全部来到了这个边境的三号地球，如何不让人遐想它们的用途。
“快看！那是一艘玄武级行星工业裂解船。”
空管局的指挥大厅里，精英的人联公务员们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即便是他们，生命中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船只——在这支突然出现的舰队当中，最为庞大的毫无疑问就是中间的那艘漆黑巨舰，那座塔楼林立，背负着一个极为厚重巨大外壳，好像游荡在真空中并驮着一座岛屿的海兽。这艘巨舰灯火辉煌，它太大了，长约1.8公里，据说人联其实根本没有一座能够容纳它的干船坞，所以为了建造这样一艘飞船工研部把六座能造战航舰的船坞给合并了起来才勉强完成。尽管人联如今也不再是那个刚刚登上天穹的傻小子看什么都稀奇，以数十公里大的小行星改造的太空城也已经为大众所熟悉，但人们还是下意识地会区分这两者。
“六座大型船坞吗？我觉得是谣传，玄武的长度是最新式耀斑级战列舰的两倍多，不过体积却是战列舰的11倍...好家伙，这可真是一座方舟！”空间站的领航员用他的目镜望过去，光学图像放大，他看见幽蓝色的弧光质量屏障包裹了它宽阔的脊背，它取代了生态穹顶，在那半透明的力场当中起了座座高楼。
楼房的样式与人联的树状公寓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树干还能承接当下十倍多的悬挂房间。这片区域占据了玄武中段的部分甲板，弧光护盾隔绝内外，将空气保留在内，而将辐射与陨石阻挡在外，让你不得不惊讶于工研部对零素力场利用的巧思。领航员甚至看见了半透明蓝色能量场下如蚂蚁一般在上层甲板行动的人群，听说玄武上面有超过三万名乘员，不过考虑到人联一向对空间的极端高效利用，领航员有理由相信。
“一旦战争爆发，靠这一艘船就能够把整个地球上的人撤离吧？”
无独有偶，在三号地球轨道的科学空间站上，有一个人说出了同样的话。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正忙着收拾自己实验室，指挥着一台台助理机器人给自己完成样本转移，抽空还要浏览信息速记的夜昙博士。当他得知了工研部船队的到来时第一时间就用自己的权限看见了这艘玄武级工业飞船，不出意外，博士也为此感到十分吃惊。
“玄武级，人联工业大跨越，为证明自己超过ueg的政治产物，工研部一贯用力过猛毛病的集大成之作，它的制造成本是新式行星裂解船，也就是原本承担文明工程的‘尼罗河’级的七倍，但是工作效率却只有尼罗河级的五倍。”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从博士身后传来，它懒洋洋地，并且还带着几分对人联戏谑般地口吻说道，“不过我想它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至少它终于证明，人联也是有能力制造巨型飞船的，我们并非是承蒙前地球联邦三百年老船，唔，就是新星号余泽的，这一定狠狠地给了特区地球那边遗老们几个大大的耳光，揪着耳朵告诉他们——人联比你们怀念的覆灭文明强多啦！”
“李斯特军士长，你的口气怎么和公网政治板块上的巨魔们一个样，我都说了，时政和历史区都是垃圾堆，你不好好工作整天在公网打嘴仗，还有时间扮演好你的凯撒吗？”
“我可没想当什么凯撒，是他们这么叫我的。”说着，这个声音笑了笑，“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博士你知道吗？人们老嫌弃咱们军队的船不够大，尽管我们的军宣口多次强调，人联飞船空间利用率很高，武器也不是做大了就好用，但是你很难向人们解释这些，他们就觉得个头越大越厉害。真要这么说，当初咱们是怎么用黄昏级把ueg的战列舰大军打垮的？得，现在有了玄武这样的大家伙，还是艘民船，我觉得要求人联建造巨舰的呼声又要起来...”
在夜昙博士的背后是一道红色的全息投影，其中赫然是李斯特军士长，他不知道是处于一种怎样的空闲状态，喋喋不休地找博士唠着嗑。而夜昙博士就好像x惯了一样，这两个老朋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而博士的实验室也越来越空。
“这一次火星总部很大方，完全承担了三号地球的要塞化工作。我不知道玄武这么大的船建造出来合不合算，但我看过了这艘船的数据，只有这样一艘综合性的船只才能让我们最小化后勤压力，并且足够快速完成此地的工程，所以我认为你应该站在人联的角度来看看。我们并不缺这点成本，但我们总是那么缺时间。”
李斯特脑袋一歪：“我对人联永远忠诚——好吧，我承认我之前有点阴阳怪气，但怎么说呢？不论你做什么，永远都会有人对你不满并大肆抨击，不论什么时代，大众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看多了总让人有一种，这个物种真的有前途吗的疑惑。”
“当你用这种眼光看待问题时，你自己也就是个乌合之众了。大众固然愚昧，但那是因为缺少组织，而这也是文明存在的必要，组织力的高下也是文明高下的一种区分，而这样高级的文明恰是绝不基于一般人态度所组织的文明——也就是说，你在抱怨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管理我们文明的又不是公网上那群巨魔，真正的领袖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夜昙翻了个白眼，“你能想象咱们人联领袖混迹公网那些论坛吗？”“那可说不定，也许他老人家一直看着呢。”
“就算看着，他也不会在意，乃至参合进去。”
“嘛，我想一般大概是不会的。”李斯特军士长突然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就在上个星期，安全局抓了个网络团伙。”
“哦？什么样的？”夜昙突然有了兴趣，“诽谤领袖吗？又是那套人类被非人统治的阴谋论？”
“不是，诽谤领袖这种东西烂大街的，安全局九科才懒得管，那是公网监督处的责任。那些家伙干得更出格，嗯，他们居然敢冒犯我们的奥利维亚统帅，盗用她的形象进行违法违德的举动。”李斯特居然也愤愤了起来，侮辱领袖没啥，但也许是军士长是一名军人，反正侮辱统帅不行，“那帮家伙被全部抓了起来，他们的下半辈子只能在土卫六的冰原里过活了，呵，活该。”
“啊这。”夜昙博士有些愣住了，他皱起了眉头，“这是不是有点太轻了，我觉得怎么也该塞进集装箱，用第二宇宙速度射进太阳里吧？”
李斯特惊愕地看着夜昙博士，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位老朋友。
在一通废话后，两位人联在本地的高级人员才终于进入了状态似的，聊到了现在最近的东西。首先，最为了解地球地面情况的李斯特军士长先否定了夜昙博士关于这艘玄武是否有能力撤离整个地球上的人这件事，这倒不是因为玄武功能不够强，而是这个地球上的人太多了。
一个核废土世界能有多少人呢？不多，也就十几亿吧。
“地铁地球的状况博士你是知道的，主星系的人们往往只是靠阿尔乔姆口述的《地铁》故事，以及我们的科研记录来了解此地。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被核弹完全摧毁了，人们在核冬天里苟延残喘，人类几近灭绝——开什么玩笑。”
这不仅夸大了核武的力量，而且太过于低估人类了，除了蟑螂和老鼠，说人类是地球上第三位生存能力的物种也不为过——阿尔乔姆在自己的自传里写道，当他们解开了无线电屏障，接收到了整个北半球的许多信号，这个世界不仅一点都不安静，而且还非常热闹！
虽然作为文明的中心，集合了世界上人口最庞大，强国最多的北半球遭到了核弹的毁灭性打击，但是国度的崩溃一点也不影响人类的生存，人们自会组织全新的秩序。而人口越多，文明重建的速度也就越快，而这一点上说俄罗斯是核战后的一朵奇葩，文明恢复最慢也最无能。这无疑是因为即便文明崩溃前这个国度就足够地广人稀，失去了交通后更是分成了无数个独立的小王国，演化出各种莫名其妙，简直是大型社会学实验的诡异社会。
这倒不是说废土上其他地区都很正常，只是军阀割据，城邦林立再怎么也比地铁站建国，石油奴隶和鲶鱼邪教要上档次许多——没错，李斯特说的就是欧洲，那里的真德意志第四帝国已经迁都于北欧，那片未被辐射影响的冰雪王国了，而来自英伦三岛的难民早在十几年前就大规模移居了诺曼底并融入了法国人当中，一起对抗第四帝国，西西里岛上都已经再度开始生产葡萄酒了，地中海的欧非贸易重归机械化，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远洋贸易，只是缺少卫星导航。
李斯特不管欧洲的事，但人联已经和当地的第四帝国联系上了，对方对于人联讲述的故事并不相信，但他们在碰过了工研部保卫力量的铁板后迅速靠拢，换取辐射清洁与工业设备。而与法兰西第六共和国的接触也相差无几，并且对方十分埋怨人联不肯出武器，也拒绝与人联进行主权方面的任何合作。
然后另一边，当游骑兵的山姆和人联一起到北美建立前哨站顺便回老家时，才愕然发现北美几乎分成了东西中三块，孤星共和国南下吞并了墨西哥，然后集结兵力反推向中部五大湖工业区意图问鼎阿美利加，与人联接触时颇为主动，比欧洲友好得多了。
更别提东亚的群山间，经营了几十年三线工程的政权从来就没有崩溃过，在人联的飞船到处乱跑的时候人家早就注意到了太空里大大咧咧乱开灯光的宇宙飞船和太空站，在谨慎观察了过后，他们主动采取了联络，让人联很是尴尬。
“我们原以为这是一片寂静的废土，后来才知道是我们先去了俄罗斯的原因。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即便当地人大量使用脏弹，但核武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十万枚核弹覆盖地表的百分之一都做不到，放射尘也只是集中于某些区域。军事大国首先打击其他大国，地球上一百多个小国自始至终没有挨过哪怕一发核弹，完全是经济危机和工业衰退导致了十几年的大退步，而如今也都处在恢复期了。”
是的，刚才说的只是北半球，偌大的南半球，非洲，大洋洲以及南美洲三个大洲在核战争中瑟瑟发抖，但由于他们这些小国太弱了，大国当初都懒得扔核弹头。在初期的混乱，经济衰退而局部战争过后，他们很快适应了“国际社会”消失这一事实，仿佛回到了地理大发现前的岁月，各过各的日子。而如今，这个世界上纸面综合实力最强，文明最发达，最和平的，恐怕要数巴西呢，毕竟孤星共和国吞并墨西哥就是为了和这个国家对抗，双方还打过第一次南北美洲战争，最后孤星共和国靠旧日美军遗留武器获胜，阻止了巴西的北进。
这很魔幻，但是现实。虽然换了种方式，可各个文明恢复得各有成果。《地铁》系列视角始终在俄罗斯的莫斯科，这不怪阿尔乔姆，毕竟他真的不知道，但格局终究是小了。李斯特知道这一点，夜昙博士理应知道但他只关心自己的研究，所以回到那句话。
“这个地球的复杂程度超乎想象，我们要应对的是上百个旧社会的国家，再加上核战后怪异的地缘政治，文明的整体退步，道德的暴力化演变，以及一切可能的由人，由自然引发的问题——好家伙，但凡这里的局势是真的被核弹彻底洗成一张白纸，人联都已经整合了这里，不至于都快五年了，我还在这里扮演凯撒，拉拢当地人斗当地人重头建立认同。”
李斯特有些丧气地说道：“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到文明社会了，除非我能完成俄罗斯区域的整合，不然不准回去。”
“这难道不好吗？你可以在这里继续当你的土皇帝。”夜昙博士停顿了一下，“但现在已经持续不下去了吧？我是说，这样慢吞吞的整合。”
“是啊，执行不下去了。”
李斯特这么说着，和刚才的懒洋洋截然不同，是他身上展现出来的一股严厉的气质。
“这颗星球同时作为当地人的家园以及人联新统合地的日子就要结束了，银龙女士已经带着她的人手赶到，如果第五地球的战争不可避免地烧过来，这里是把灾祸阻隔在人联之外最合适的地方。”
“真被你说中了，我们讨论过这里变成要塞世界的必要性，还不到半年吧？”
夜昙博士的目光向窗外一投，面露不忍。
“如果外星人真的过来了，当地人怎么办？我们有能力救他们吗，还是弃之不顾？”
“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管，地下城计划也是为此诞生的，只是能管多少，我说不准。”李斯特的表情和他的投影一样冰冷，“我们首先得保护好人联的核心区，那么这里必然变成战场。虽然当地人可能是受了无妄之灾，但...”
“来到这降沉宇宙，本就是最大的无妄之灾了，这种事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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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第三太阳系，地铁地球
【侦测到符合目标特征的引力波反应，已确认为冲击点引擎信号】
三号地球，内太阳系水星轨道的上空，空间管理局的太空城内闪电一般完成了对轨道上空信号的分析。这座圆环罗盘状的建筑内有飞船在起降，依稀能认出是形制改换过的雷鸣级无人飞船，像蜜蜂一样从这座巨大的巢穴内飞出，它们是卫兵，也是引导员，拱卫着水星与近太阳轨道中间的虫洞加速站。
“已与锡拉空管局完成匹配，确定此次大规模虫洞跳跃由一号地球工研部，银龙阵列船团发起。各单位按照15号方案行动，引导远征队进入地月航线。”
在太阳的光辉间，一个个扭曲的黑影正在缓慢成型。尽管与恒星相比这一异常甚至无法用肉眼看到，但它成型的速度却相当之快。人联已经将太阳系的天文数据摸了个透彻，3号地球的太阳也如曾经的锡拉一般修建了戴森云系统的前身，环日加速器阵列，并且利用环日加速器进一步打造了星门的低配替代品，也就是在那即将生成的虫洞附近为其提供支持的加速站——嘛，虽然不若星门能够瞬时到达，但至少也将虫洞航行的准备时间减半了。3号地球距离人联中心锡拉约22光年，已经属于文明的边缘地带了，放在ueg这几乎是治外之地。
但如今的人联，把这里视为国门。
也得以如此，才有了密密麻麻在这片空间中绽放的虫洞。有多少？一个两个，最后数到了整整三位数的虫洞，它们每一个彼此相距数十公里，并且膨胀的大小也不一，有的不过百米，而有的直径急剧膨胀到了五百米并还未停止——当虫洞展开完成便只能持续零点几秒的稳定，所以就在其坍塌之前那对人来说几乎是瞬间的时间里，深空间好像凭空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三百米长的龙王鲸，五百米长的须鲸，八百米的海格力斯——你能在人联境内见到的一切型号的运输船都在这里出现了。这样的规模令人叹为观止，并且每一艘船上都有一道银龙徽记，端的是好大的手笔，不愧是人联最强大的工业中心，这样一支船队不夸张地说完全可以完成一次对一个主星系数十亿人一个月的补给，如今却全部来到了这个边境的三号地球，如何不让人遐想它们的用途。
“快看！那是一艘玄武级行星工业裂解船。”
空管局的指挥大厅里，精英的人联公务员们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即便是他们，生命中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船只——在这支突然出现的舰队当中，最为庞大的毫无疑问就是中间的那艘漆黑巨舰，那座塔楼林立，背负着一个极为厚重巨大外壳，好像游荡在真空中并驮着一座岛屿的海兽。这艘巨舰灯火辉煌，它太大了，长约1.8公里，据说人联其实根本没有一座能够容纳它的干船坞，所以为了建造这样一艘飞船工研部把六座能造战航舰的船坞给合并了起来才勉强完成。尽管人联如今也不再是那个刚刚登上天穹的傻小子看什么都稀奇，以数十公里大的小行星改造的太空城也已经为大众所熟悉，但人们还是下意识地会区分这两者。
“六座大型船坞吗？我觉得是谣传，玄武的长度是最新式耀斑级战列舰的两倍多，不过体积却是战列舰的11倍...好家伙，这可真是一座方舟！”空间站的领航员用他的目镜望过去，光学图像放大，他看见幽蓝色的弧光质量屏障包裹了它宽阔的脊背，它取代了生态穹顶，在那半透明的力场当中起了座座高楼。
楼房的样式与人联的树状公寓没有什么区别，看起来树干还能承接当下十倍多的悬挂房间。这片区域占据了玄武中段的部分甲板，弧光护盾隔绝内外，将空气保留在内，而将辐射与陨石阻挡在外，让你不得不惊讶于工研部对零素力场利用的巧思。领航员甚至看见了半透明蓝色能量场下如蚂蚁一般在上层甲板行动的人群，听说玄武上面有超过三万名乘员，不过考虑到人联一向对空间的极端高效利用，领航员有理由相信。
“一旦战争爆发，靠这一艘船就能够把整个地球上的人撤离吧？”
无独有偶，在三号地球轨道的科学空间站上，有一个人说出了同样的话。不是别人，正是此时正忙着收拾自己实验室，指挥着一台台助理机器人给自己完成样本转移，抽空还要浏览信息速记的夜昙博士。当他得知了工研部船队的到来时第一时间就用自己的权限看见了这艘玄武级工业飞船，不出意外，博士也为此感到十分吃惊。
“玄武级，人联工业大跨越，为证明自己超过ueg的政治产物，工研部一贯用力过猛毛病的集大成之作，它的制造成本是新式行星裂解船，也就是原本承担文明工程的‘尼罗河’级的七倍，但是工作效率却只有尼罗河级的五倍。”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从博士身后传来，它懒洋洋地，并且还带着几分对人联戏谑般地口吻说道，“不过我想它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至少它终于证明，人联也是有能力制造巨型飞船的，我们并非是承蒙前地球联邦三百年老船，唔，就是新星号余泽的，这一定狠狠地给了特区地球那边遗老们几个大大的耳光，揪着耳朵告诉他们——人联比你们怀念的覆灭文明强多啦！”
“李斯特军士长，你的口气怎么和公网政治板块上的巨魔们一个样，我都说了，时政和历史区都是垃圾堆，你不好好工作整天在公网打嘴仗，还有时间扮演好你的凯撒吗？”
“我可没想当什么凯撒，是他们这么叫我的。”说着，这个声音笑了笑，“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博士你知道吗？人们老嫌弃咱们军队的船不够大，尽管我们的军宣口多次强调，人联飞船空间利用率很高，武器也不是做大了就好用，但是你很难向人们解释这些，他们就觉得个头越大越厉害。真要这么说，当初咱们是怎么用黄昏级把ueg的战列舰大军打垮的？得，现在有了玄武这样的大家伙，还是艘民船，我觉得要求人联建造巨舰的呼声又要起来...”
在夜昙博士的背后是一道红色的全息投影，其中赫然是李斯特军士长，他不知道是处于一种怎样的空闲状态，喋喋不休地找博士唠着嗑。而夜昙博士就好像x惯了一样，这两个老朋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而博士的实验室也越来越空。
“这一次火星总部很大方，完全承担了三号地球的要塞化工作。我不知道玄武这么大的船建造出来合不合算，但我看过了这艘船的数据，只有这样一艘综合性的船只才能让我们最小化后勤压力，并且足够快速完成此地的工程，所以我认为你应该站在人联的角度来看看。我们并不缺这点成本，但我们总是那么缺时间。”
李斯特脑袋一歪：“我对人联永远忠诚——好吧，我承认我之前有点阴阳怪气，但怎么说呢？不论你做什么，永远都会有人对你不满并大肆抨击，不论什么时代，大众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看多了总让人有一种，这个物种真的有前途吗的疑惑。”
“当你用这种眼光看待问题时，你自己也就是个乌合之众了。大众固然愚昧，但那是因为缺少组织，而这也是文明存在的必要，组织力的高下也是文明高下的一种区分，而这样高级的文明恰是绝不基于一般人态度所组织的文明——也就是说，你在抱怨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东西，管理我们文明的又不是公网上那群巨魔，真正的领袖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夜昙翻了个白眼，“你能想象咱们人联领袖混迹公网那些论坛吗？”“那可说不定，也许他老人家一直看着呢。”
“就算看着，他也不会在意，乃至参合进去。”
“嘛，我想一般大概是不会的。”李斯特军士长突然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就在上个星期，安全局抓了个网络团伙。”
“哦？什么样的？”夜昙突然有了兴趣，“诽谤领袖吗？又是那套人类被非人统治的阴谋论？”
“不是，诽谤领袖这种东西烂大街的，安全局九科才懒得管，那是公网监督处的责任。那些家伙干得更出格，嗯，他们居然敢冒犯我们的奥利维亚统帅，盗用她的形象进行违法违德的举动。”李斯特居然也愤愤了起来，侮辱领袖没啥，但也许是军士长是一名军人，反正侮辱统帅不行，“那帮家伙被全部抓了起来，他们的下半辈子只能在土卫六的冰原里过活了，呵，活该。”
“啊这。”夜昙博士有些愣住了，他皱起了眉头，“这是不是有点太轻了，我觉得怎么也该塞进集装箱，用第二宇宙速度射进太阳里吧？”
李斯特惊愕地看着夜昙博士，好像头一次认识这位老朋友。
在一通废话后，两位人联在本地的高级人员才终于进入了状态似的，聊到了现在最近的东西。首先，最为了解地球地面情况的李斯特军士长先否定了夜昙博士关于这艘玄武是否有能力撤离整个地球上的人这件事，这倒不是因为玄武功能不够强，而是这个地球上的人太多了。
一个核废土世界能有多少人呢？不多，也就十几亿吧。
“地铁地球的状况博士你是知道的，主星系的人们往往只是靠阿尔乔姆口述的《地铁》故事，以及我们的科研记录来了解此地。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被核弹完全摧毁了，人们在核冬天里苟延残喘，人类几近灭绝——开什么玩笑。”
这不仅夸大了核武的力量，而且太过于低估人类了，除了蟑螂和老鼠，说人类是地球上第三位生存能力的物种也不为过——阿尔乔姆在自己的自传里写道，当他们解开了无线电屏障，接收到了整个北半球的许多信号，这个世界不仅一点都不安静，而且还非常热闹！
虽然作为文明的中心，集合了世界上人口最庞大，强国最多的北半球遭到了核弹的毁灭性打击，但是国度的崩溃一点也不影响人类的生存，人们自会组织全新的秩序。而人口越多，文明重建的速度也就越快，而这一点上说俄罗斯是核战后的一朵奇葩，文明恢复最慢也最无能。这无疑是因为即便文明崩溃前这个国度就足够地广人稀，失去了交通后更是分成了无数个独立的小王国，演化出各种莫名其妙，简直是大型社会学实验的诡异社会。
这倒不是说废土上其他地区都很正常，只是军阀割据，城邦林立再怎么也比地铁站建国，石油奴隶和鲶鱼邪教要上档次许多——没错，李斯特说的就是欧洲，那里的真德意志第四帝国已经迁都于北欧，那片未被辐射影响的冰雪王国了，而来自英伦三岛的难民早在十几年前就大规模移居了诺曼底并融入了法国人当中，一起对抗第四帝国，西西里岛上都已经再度开始生产葡萄酒了，地中海的欧非贸易重归机械化，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远洋贸易，只是缺少卫星导航。
李斯特不管欧洲的事，但人联已经和当地的第四帝国联系上了，对方对于人联讲述的故事并不相信，但他们在碰过了工研部保卫力量的铁板后迅速靠拢，换取辐射清洁与工业设备。而与法兰西第六共和国的接触也相差无几，并且对方十分埋怨人联不肯出武器，也拒绝与人联进行主权方面的任何合作。
然后另一边，当游骑兵的山姆和人联一起到北美建立前哨站顺便回老家时，才愕然发现北美几乎分成了东西中三块，孤星共和国南下吞并了墨西哥，然后集结兵力反推向中部五大湖工业区意图问鼎阿美利加，与人联接触时颇为主动，比欧洲友好得多了。
更别提东亚的群山间，经营了几十年三线工程的政权从来就没有崩溃过，在人联的飞船到处乱跑的时候人家早就注意到了太空里大大咧咧乱开灯光的宇宙飞船和太空站，在谨慎观察了过后，他们主动采取了联络，让人联很是尴尬。
“我们原以为这是一片寂静的废土，后来才知道是我们先去了俄罗斯的原因。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即便当地人大量使用脏弹，但核武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十万枚核弹覆盖地表的百分之一都做不到，放射尘也只是集中于某些区域。军事大国首先打击其他大国，地球上一百多个小国自始至终没有挨过哪怕一发核弹，完全是经济危机和工业衰退导致了十几年的大退步，而如今也都处在恢复期了。”
是的，刚才说的只是北半球，偌大的南半球，非洲，大洋洲以及南美洲三个大洲在核战争中瑟瑟发抖，但由于他们这些小国太弱了，大国当初都懒得扔核弹头。在初期的混乱，经济衰退而局部战争过后，他们很快适应了“国际社会”消失这一事实，仿佛回到了地理大发现前的岁月，各过各的日子。而如今，这个世界上纸面综合实力最强，文明最发达，最和平的，恐怕要数巴西呢，毕竟孤星共和国吞并墨西哥就是为了和这个国家对抗，双方还打过第一次南北美洲战争，最后孤星共和国靠旧日美军遗留武器获胜，阻止了巴西的北进。
这很魔幻，但是现实。虽然换了种方式，可各个文明恢复得各有成果。《地铁》系列视角始终在俄罗斯的莫斯科，这不怪阿尔乔姆，毕竟他真的不知道，但格局终究是小了。李斯特知道这一点，夜昙博士理应知道但他只关心自己的研究，所以回到那句话。
“这个地球的复杂程度超乎想象，我们要应对的是上百个旧社会的国家，再加上核战后怪异的地缘政治，文明的整体退步，道德的暴力化演变，以及一切可能的由人，由自然引发的问题——好家伙，但凡这里的局势是真的被核弹彻底洗成一张白纸，人联都已经整合了这里，不至于都快五年了，我还在这里扮演凯撒，拉拢当地人斗当地人重头建立认同。”
李斯特有些丧气地说道：“我已经三年没有回到文明社会了，除非我能完成俄罗斯区域的整合，不然不准回去。”
“这难道不好吗？你可以在这里继续当你的土皇帝。”夜昙博士停顿了一下，“但现在已经持续不下去了吧？我是说，这样慢吞吞的整合。”
“是啊，执行不下去了。”
李斯特这么说着，和刚才的懒洋洋截然不同，是他身上展现出来的一股严厉的气质。
“这颗星球同时作为当地人的家园以及人联新统合地的日子就要结束了，银龙女士已经带着她的人手赶到，如果第五地球的战争不可避免地烧过来，这里是把灾祸阻隔在人联之外最合适的地方。”
“真被你说中了，我们讨论过这里变成要塞世界的必要性，还不到半年吧？”
夜昙博士的目光向窗外一投，面露不忍。
“如果外星人真的过来了，当地人怎么办？我们有能力救他们吗，还是弃之不顾？”
“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管，地下城计划也是为此诞生的，只是能管多少，我说不准。”李斯特的表情和他的投影一样冰冷，“我们首先得保护好人联的核心区，那么这里必然变成战场。虽然当地人可能是受了无妄之灾，但...”
“来到这降沉宇宙，本就是最大的无妄之灾了，这种事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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