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世界太大了_唯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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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世界太大了

  第539章世界太大了

  他们回到了空白的房间里。

  浅湖之上,弥漫着平静。

  水草静静荡漾着,显得多么柔和。

  西兰仍然跪坐在那里,仿佛等候刑期的囚徒,可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已经没有人想要杀死他了。

  赫里斯一开始便不打算杀死西兰,而崇尚弱肉强食的乌图斯接受了父的神迹,一直挣扎的拉伦最后也放弃了摧毁神迹的机会。

  那一刻,他们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赫里斯坐在浅湖上,他垂着头,看着时而浑浊、时而清澈的浅湖,回忆着自己所看到的种种奇景。

  赫里斯伸手触碰着湖下的泥土,水草温柔地将他簇拥,

  他们三人在进入到这个房间之前,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

  乌图斯和拉伦执着于封印神创道途,摧毁神迹,为此想要西兰死,而自己面对一众神祗的威逼利诱犹豫不决,选择了沉默。

  而后,他们来到了这个房间,一开始即便暂时失去神力,他们还保留着神祗的尊严与高傲,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天旋地转,随着他们在这个只有真相的房间里越来越久,什么尊严、荣耀、高傲都成了过往云烟,就像一场战争、一场瘟疫、一阵暴雨,在肆虐之后消逝得无影无踪,像是一颗洋葱被剥去层层外衣,只留下一个挣扎颤抖的灵魂。

  在这浅湖上,他们在神面前展示了他们的所有。

  自己太过懦弱,拉伦重视尊严胜过子嗣,乌图斯极度崇尚弱肉强食,他们终于认清了自己,三人之间,没有一个人完美无缺。

  他们甚至彼此仇视、彼此对立,他们针锋相对,争吵的时间远比互相恭维的时间要多得多。

  可这个房间竟然能容下他们三个人……

  赫里斯凝望着水草摇晃的轨迹,在幽静的浅湖的衬托下,像是星辰的曲线,他开始陷入到沉思之中,这世界有幸福、有喜乐、有种种美德,有贤良的君王与高尚的臣子,有学识渊博的智者,有温和善良的黎民百姓,同样,这世界又到处是背信弃义、到处是肮脏污秽,到处是累累恶行,有残酷的暴君与谄媚的臣仆,有自视甚高的愚者,有愚昧无知的凡夫俗子……数以万计相反的,互相违背的事物都同时出现在一个世界上,却让人不觉得矛盾,不觉得拥挤。

  这不由地让人想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浅湖静静的,像是在沉默,水草的晃动幅度也慢慢减弱,

  “归根结底,是因为…”

  赫里斯低声自语着,

  “世界太大了,它容得下义人,也容得下歹人。”

  上万年的光阴,赫里斯不知见过多少善良,又见过多少罪恶,值得铭记的善良很少,刺痛双眼的罪恶却很多,一种罪恶一旦出现,就有前仆后继的模仿者,人们总是在感叹,世上的好人太少,坏人太多,人们总是在诗歌向往美德,又在人间里犯下罪恶,这一切就好像,世界如果不迎来一个末日或是终焉,就会越来越堕落下去。

  或许有朝一日,世界上没有一个好人了,到处都是窃贼、杀人犯、纵火者、娼妇、情夫…这个世界任谁看到了都想要将之毁灭,而不想去拯救,更遑论牺牲,因为人总是愿意拯救受难的义人、被害的好人。

  为拯救义人、正人君子而牺牲乃是荣耀,历史上无数人就是这样献出了生命,并且受尽歌颂。

  可是,又有谁知道,为拯救歹人、虚伪小人而牺牲远比前者艰难,它需要莫大的仁慈、能耐、它需要不责难、不畏惧、需要恒久忍耐、需要永无止境、还需要……胜过死亡。

  “神爱我们,祂既会为义人流泪,也会为歹人牺牲。”

  赫里斯在浅湖上跪坐着,耳畔只有水草摇晃的微微声响,这时,他陷入到一种冥想的状态之中,脑袋空空如也,除了温暖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感觉到父好像在某处注视他,光辉撒在了自己身上,这一瞬间,心灵好像被洗涤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赫里斯恍惚地从浅湖中站起,他面朝西兰的方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发觉乌图斯和拉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边。

  谁能想到呢,曾经争斗不休的三个人,此刻却有几分滑稽可笑的兄弟模样。

  在这房间,三人都曾陷入到挣扎之中,可此时唯有平静,他们都真心诚意等候着最终时刻,等候着西兰睁开眼睛。

  水草的摇曳下,西兰的身体动了一动,衣裳上抖落下一阵又一阵的尘埃,这位属于神的人缓缓从地上站起,那平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死亡的大门前走了一遭。

  “我们不想杀死你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齐声道。

  西兰既诧异又理所当然地看了看他们,他在浅湖上缓缓站起,朝着他们微微点头,并出声为他们祝福。

  历经三日三夜,三人都清楚了,不论他们如何执着于摧毁神迹,不论他们是否真的杀死西兰,太阳都会照常升起,祂总会一次又一次地施展大能,在大地上重现神迹。

  “你们…明白神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

  西兰轻声询问道。

  三人都点了点头,他们好像都从中明白了什么,这是一次恩赐,祂将杀死西兰的权力交予到他们手上,同时,这也是一场试炼,他们明白,罪之所以为罪,岂是因为代价么?

  “西兰,我们险些就杀死了你。”

  赫里斯满脸愧疚地开口道,

  “愿你宽恕我们,愿父宽恕我们。”

  西兰微微颔首,而后道:

  “我并不记恨你们。

  就像是神并不记恨任何人。

  哪怕是经文里饱受唾弃的撒泊王,神也同样赋予了他不灭的灵魂。”

  西兰的声音落在这浅湖上,他们三位在微微怔愣之后,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浅湖始终安静着。

  西兰微微垂下眼眸,双手合十,像是在和谁说话一样。

  四周是一片深沉的宁静,一根根苦草在水下驻足,死亡曾经无数次逼近这位先知的门徒,现在不仅停下了脚步,而且离他远去,空白的房间渐渐从昏暗转为明亮,西兰的头顶仿佛显出淡淡的光晕。

  那三位存在乃是天体国度的神祗,在这房间里却是平等的凡人,西兰面朝他们立着,抬起手,就像是史上第一位先知创造出绘画般宣告道:

  “抛下罪恶吧,你们已经属于神了。

  因你们既认清了自己,也认识了神。”

  西兰的话音落耳,三位存在的灵魂深处陡然有什么在冉冉升起,历经挣扎与磨练之后,他们双手颤抖不止,眼里闪出泪花。

  三人的反应各有不同,赫里斯浑身战栗,满心雀跃,乌图斯则流露狂热与骄傲,而自觉罪孽深重的拉伦却显得无地自容,他甚至想立即下到地狱去,受尽应受的惩罚,为那些受害者们效尽犬马之劳。

  “要做先知的人…”

  赫里斯忽然开口道,

  “我想问你一件事。”

  西兰点了点头道:

  “请问吧。”

  赫里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我想问,是否自进入这房间起,父就一直望着我们、审视着我们。”

  西兰没有否认,

  “是的,你说的没错,

  神一直望着你们。”

  尽管早有猜测,但另外两位仍然流露出一丝错愕,他们有些面面相觑。

  赫里斯满足地点了点头,道:

  “我没有问题想问的了。”

  拉伦这时开口道,

  “我有。

  我想问,那个未来的景象,会是真的吗?”

  那最后被展现出来的景象,给予了拉伦极大的震撼,也是他转变的最后推力。

  那时的他,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

  而那股自心灵而发的庞大力量,让他毅然决然地跳入了悬崖。

  面对拉伦的问题,西兰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不知道。

  那未来,只有神才知晓。”

  拉伦急切地问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吗?”

  西兰稍加思索后,缓缓道:

  “我只知道,神曾告诉我,有朝一日,祂将重返人间,再一次双脚踏在大地上。”

  他们三位瞬间大惊失色,不由地出声问道:

  “那一日已经来了吗?我们的父来了吗?

  如果来了,祂会在哪里?”

  面对这接连的问题,三张急切的面孔,西兰微微垂下眸子。

  他仿佛先知般低声诉说道:

  “不要问祂在哪里,

  要问…

  祂要去往何方?”

  三位都听到了这话,这个时候,空白房间慢慢褪去,被暂时剥离的神力渐渐回归,平静的浅湖慢慢渗入到土地之中,水草也在这过程中了无踪迹,最后,房间彻底消失了,他们都回到了帕索非洛的六重山下。

  之前如血的残阳已经消失不见,赫里斯当时还将其当作父的愤怒,现在的天空一派澄澈、异常蔚蓝。

  重新回到这熟悉的人间,赫里斯似有所感,在历经这三日前,他们各有各的缺陷却不自知,想要摧毁神迹,如过去的逻各斯人杀害天使,到了最后,却没有谁再愿意杀死西兰,他们曾经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欺骗自己,可现在,神在他们心里显了灵。

  祂们三位彼此看了看,三日以来习惯了凡人的无力,现在有些无法适应那神祗的伟力,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我们认清了自己…”

  祂们这样想着,

  这时,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的、好像从灵魂最深处跃起了一道声音,

  “孩子,你们是我的了。”

  祂们猛然抬起头,四处张望,似是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祂们看见远方的树叶摇晃,阳光普照在广阔的山麓间,祂们又竖起耳朵,等了很久,疑惑地摸了摸耳垂,想要努力听到什么,然而,耳畔里唯有枝叶的婆娑,以及微弱的鸟鸣,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不过,天穹好像更亮了,更宽广了。

  “你们听到了吗?”

  赫里斯不由问道。

  乌图斯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

  拉伦有些不安,犹豫后点了点头。

  此时,三位神祗终于确定,那并不是幻觉,而是来自于父的声音。

  西兰看着祂们,缓缓开口道:

  “现在,去卡尔隆德吧。”

  赫里斯重重地点头,还在房间里的时候,祂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乌图斯和拉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位神祗瞬间面无血色,不由地战栗起来。

  “怎么了?”

  西兰困惑道。

  “已经迟了,卡尔隆德的大火要烧起来了。”

  拉伦惊慌失措地喊道。

  数不胜数的痛苦和自责瞬间包围了拉伦,祂是这一切的主谋,一切的幕后主使,在过去,梦境之神在诸神面前将责任推诿给凡人,可现在,祂再也做不到了。

  拉伦痛苦地抱紧脑袋,祂多想穿越回过去,痛斥自己的愚蠢,那根本就不是一位神灵应有的作为,如果能回到过去,祂甚至想要杀死那个自己,以阻止灾难的发生。

  身为共犯的乌图斯也感到相似的痛苦,祂意识到,过去自己的作为违背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准则。

  面对祂们的境况,西兰只有细微的怜悯,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自然怜悯义人胜过歹人,事实上,对于许多人来说,怜悯歹人是一件难事,是不被理解,犯下一点罪恶,就想要那人领受死刑的惩罚。

  可是,对于这辽阔的世界而言,罪恶始终是不可避免的,人的心灵也不会时时刻刻都澄澈明净,而死亡的可怕,会将人引入到极端,因为有些人不是生来就想作恶,而是环境逼迫他们不得不作恶,偷盗与杀人的刑罚都是死亡,那么为什么不干脆点去杀人呢?

  既然如此,一旦犯下罪恶,最好的办法是竭尽所能去弥补,去领受自己的惩罚。

  对于一个罕有罪恶的小国,死亡可以将一切罪恶都遏制,

  可对于一个罪恶不休的世界来说,

  一个良心发现、愿意赎罪的歹人,远比一个执迷不悟的歹人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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